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鎏金（上）

*cxd帮我起的名字真的好好听*

九月。

虽然夏天味道已经很丰盛了，但九月似乎香气更蓊郁一点，所有跳跃的颜色开始漂浅发淡，城里的钟声越过瓦片的屋顶，低沉沉地回荡，回声里还要加上巷子里小孩未变声的的一管细喉咙笑声，有人推着车卖各种糕，掉到地上沾了灰，若无其事地拾起来用衣角裹一圈，放到最下面。两边屋子的围墙不是很高，三桷梅探出来一大蓬，坚持开到这个时候，那点子红就格外壮烈，燎眼睛。

就是在这一片火烧火燎里，王俊凯看见易烊千玺。

他穿了条熨烫得格外齐整的黑色裤子，柔白的绸衬衣，明明天气不冷，手臂上却搭了件柠檬黄毛衣，系着的领带也奇怪，满咂咂印着不知名的图案。

后来易烊千玺没忍住自己那点小得意，王俊凯才知道真相，哪是什么图案，是他拿他爸的印戳在上边胡乱盖出来的。
总而言之，是一个用心打扮自己，长相精致的，特别的年轻人。

很适合九月，是还没变红前的枫叶，萧萧飒飒又清朗。

“文史学院的，出名得很。”旁边室友告诉王俊凯。

“为什么？”王俊凯一向不知道这些。

“好看，有钱，爹厉害。”室友嘻嘻笑着，王俊凯一向捧场，跟着笑起来。

易烊千玺听着声儿朝这边看过来，身姿笔直下颌骨锋利，说不出来一股子山林空泉涧，沉静的。

王俊凯对视几眼，恰好铃声响起来，拔腿就往教室跑。

此后王俊凯就有意无意地老是能看见这位的踪迹，常是独来独往地抱着本书，人看着就冷，偶尔有人贴上去，也是被他抿着嘴不闻不问地甩开，传闻中很厉害的爹从没在这里露过面，只有偶尔停在门口过来送换洗衣服的黑色小轿车能证明些许。

只有一次，他拿着的东西实在是多，轿车上有人下来，极为笔挺的制服，帽檐压得很低，不像司机，伸出手想帮他。

王俊凯远远看着两个人站在那儿不知道交谈了什么，那人仍是上了车去。

大概是冥冥中天注定，或者是早就预料到将会有事发生，王俊凯加快了速度，他一个夏天朝着熏热的太阳又窜高一截，裤腿下边儿露出脚踝，磨着鞋后跟。

易烊千玺没撑住，有东西掉了出来，他慌慌张张伸出手去抓，反而让怀里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。

王俊凯刚刚好走到边上，帮他捡起来，原来是只玩偶熊，棕色，毛绒绒，黑亮的眼珠子。

“谢谢。”易烊千玺低声说，耳朵泛起薄薄的一层红。

他看王俊凯好奇地瞅那只熊，带着点局促开口解释，“……是送我妹妹的生日礼物。”

王俊凯没问那为什么这熊在你这里，还是陌生人，他只是将熊塞到易烊千玺怀里，从他那儿接过一摞书过来，碰到对方的手指，纤长细瘦，有点冰。

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。

王俊凯这样想着，对方明明生人勿近的模样也变得脆弱几分，而且他，站在施以援手的境地，一下徒增相处的勇气，他问：“你宿舍在哪儿，我帮你拿过去。”

易烊千玺本来低着头看怀里的那只熊，听见问话抬眼，眸底深处还留着将尽未尽的温柔，疏疏地笼着，整个人柔和下来，“麻烦了。”

第二天王俊凯是满课，建筑很磨人，他找不到称意的木材，在教室一点点的磨，木碴子全粘裤子上，他直接伸手抹，有些刺进皮肤，实在太小了，找也找不到。

他回到宿舍，一盏小灯微微亮着，却有一大股馥郁的香气，他疑心是谁带了女友来过。

室友点点他桌子，一大捧月季，可能是来人太匆忙，找不到放置的地方，就那么搁在他漱口的蓝色搪瓷杯里边儿，粉色重重瓣瓣倾轧下来，教人觉得杯子摇摇欲坠，不堪重负。

王俊凯把花取出来握在手里，梗是早就剔干净了刺，有点茫然，目标却是很清晰的。

果然，室友问：“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易烊千玺啊，他刚刚进来坐了好久，没等到你人，把花留下就走了，他一个冰坨子我们都不敢说话！”

王俊凯耸耸肩，“就帮了个小忙。”

确实是小忙，道声谢就可以一别两宽。

室友在絮叨，“这些公子哥到底想些什么啊，送大男人花有个屁用！请你吃饭不好吗！”

王俊凯没忍住笑起来，他也觉得奇怪，但压倒奇怪的，还是不知名的愉悦感。

入夜，月季从从容容地延展着绵密的香气，简直跟那些木碴子一样，肉眼不可见，刺进皮肤下边，说不得还流淌在血液里，新陈代谢也除不去，王俊凯被折磨得辗转难眠一整晚，直到天亮。

带他的教授出了国，携娇妻一起，归期不可知，王俊凯不做模型的时候就去找易烊千玺，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。
这天天气十分好，几片不成形的飘缕成丝的云，洗了无数次已经褪去颜色淡得不成颜色的天，榆钱树高高大大的伸出来，还没掉叶子，一丛丛绿。

王俊凯撺掇着易烊千玺逃课。

“也不是不行…”易烊千玺犹豫着，最终下了决心，“那你陪我回寝室放下东西。”

跟王俊凯想的不一样，他以为还会有消毒水的味儿，书架上也许会有许多书，一本本堆着，应当是烫金封面斜勾的字体。

全然不是。

床脚放了一把二胡，窗户边随意堆了几张面具，王俊凯是山城人，自然看出了那是川剧变脸的脸谱，桌上笔架摊开，悬了几只毛豪，宣纸上蘸了墨，铁钩银划的气魄……

这就有点——有点像个前朝遗老的房间。

幸亏床上还躺着之前被他救下的小熊，乖乖巧巧睡着，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好。

易烊千玺过去摸摸熊仔的头，又弯下腰细细地说了几句话。

王俊凯跟他开玩笑，“这么乱，怎么找东西。”

“找不到就不找了吗？”易烊千玺垂着头看着熊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。

“这……当然是得找的，”王俊凯迟疑着接过话来，想想又补充，“得看重不重要。”

易烊千玺突兀地不乐起来，称得上粗暴地将书扔在桌上，他天生一张贵气脸，态度冷淡了就显出几分非本意的倨傲，“好了好了东西也放了走吧。”

王俊凯傻乎乎的，想着到底说错什么，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，干脆抛到一边，专心致志如何带易烊千玺玩个开心。

是他发现的一小片“园林”，轰炸后留下的遗产，曾经的别府豁拉一个大口子，矜贵物种被野物呼哧呼哧给淹没，百年老树支撑不住倒了下来，烂得摧拉枯朽，树干都中空了，大概此地肥沃遮阳挡风，竟长了许多花儿出来，甚至有细细瘦瘦的野向日葵，金灿灿的，矮矮地仰着圆脸盘子逗人喜欢。

易烊千玺就被逗得很喜欢它，轻轻地抚摸，没有摘。

王俊凯见他梨涡冒了出来，总算松口气，三两下爬上树，招呼着易烊千玺也上来。来时的路上有人卖石榴，青皮泛红，王俊凯买了几个，这时候拿出来递给易烊千玺。

两人剥石榴吃，晶晶莹莹的石榴籽儿，不多时吃了大半，易烊千玺嘴唇都吃得水红水红的，像是偷了哪位姐儿的胭脂，王俊凯没忍住笑，没摸到纸，便拿手背去给他擦，却没料到这位大少爷脸嫩，反而更搓红一些。

易烊千玺拧着眉毛不耐烦，直接拿衣袖上蹭，印出几道红印子。

王俊凯更加放肆地嘲笑他：“是不是傻？你家里说不定还以为你找姐儿去了。”

易烊千玺被他笑得性子起来，恶狠狠地把他摁在树干上，嘴唇乱七八糟在王俊凯衣领处蹭一番，“那我就说找的王家小姐。”

还挺能耐。

王俊凯瘦是瘦，力气大，更何况他还比易烊千玺长那么一段儿，就着这个姿势就把人圈怀里，下巴搁他脑袋上，“多大的人了这样闹，亏得我室友还说你冰山坨子。”

易烊千玺静了会儿，声音闷闷的，有点儿委屈，“那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呀。”

“我知道的。”王俊凯静静地说，又把人搂紧了点。

他俩在树上，王俊凯却觉得是泡在蜜酒里，甜的，醉人的，让人恍惚，整个人轻飘飘地浮起来，他们与地面之间空无一物，只有那些金灿灿的野向日葵托举着，金灿灿的。

这天天气真的十分好。

回去的路上易烊千玺显而易见的开心，毕竟梨涡藏不住笑，嘴角眼角都弯着，走了一会儿到了分别的路口，风微微吹着，秋日的落阳散漫地洒着，路上已经有掉落的叶子，易烊千玺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，看着王俊凯目光烁烁地开口：“你要是不见了，我肯定会找你的。”

到这时王俊凯才后知后觉刚刚嘴拙了什么，只能补救，“我也会找你。”

“你躲起来也要找。”王俊凯说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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